2007年7月22日 星期日

舞出傳統



「為什麼要苛求某些人或某些民族,就得揹負保留傳統,活化傳統的責任。你們曾經用這樣嚴苛的態度面對自己的母體文化嗎?」一個阿美媳婦說。

是啊,生活如此嚴苛,為什麼還保留傳統?復原傳統?但對某些人來說,或許這是一種自然而然「不得不」的事情。

Lafay,陳英彥,花蓮阿美族港口部落(Makota’ay)的孩子,離開了部落很久,一直到四十歲,才開始試著一點一滴的找回與部落的連結。Lafay的父親十幾年前即開始採集自己族裏的歌謠,在92年成立東海岸藝術文化團,一邊挖掘記憶裏的歌謠、舞蹈,一邊適度的展演給外人認識部落文化。

舞蹈團主要從事「巫師樂舞」的復興,Lafay的外婆即是一個巫師,會治病的巫師。港口豐年祭ilisn在日本人統治之後,遭禁20年,巫師的祭典甚且更早,在西方宗教的進入之後,即使現在部落的中、青年,也都對於早年支持部落的宗教「巫」極為陌生,或恐懼。因此當Lafay與父親在推動「巫師樂舞」的復興時,並不受部落的認同。

在成立舞團的初期,Lafay的弟弟過世,有人甚至認為這是一種咀咒。但對Lafay來說,這反而是堅定她繼續做下去的力量。「因為這樣,我體認到生命有限,很多事不做,就沒有機會再做」。這是她能對摯愛的弟弟、父親、族人貢獻的事。

但為什麼從小離開部落的她,會再嘗試著回到部落?她說,是父親的關係,「我被父親感動了。他是個很有前瞻性的人,總是看得比別人遠。」Lafay大學在日本學語言、軟體,回到台灣台北,也一直從事軟體相關工作,她描述兩年前暑假回到部落協助父親成立舞團,當時非常混亂,很累,理不出頭緒。一直兩個月過後回到台北,沈澱了下來,她開始每天對著電腦,流淚。

「一直到那個時候,才知道自己文化的深度,才知道珍惜」。以醫病的關係來看,女巫的誕生,是曾經生過病的女子,在巫師的協助之下復原,加入巫師治病的行列,這樣的一個醫生,會是有同理心的醫生。再以祈雨者的角色來看,部落長期缺水的狀況,會請到寡婦來祈雨,相較於早期漢人文化裏寡婦的弱勢即有著差異,而現在著名的月洞風景區,即是部落早年的祈雨場。這是一個看重弱勢,力求讓每個人自尊活著的文化。

舞蹈團成立後,也曾協助原舞者「海的記憶」採集、演出。也在這個過程裏,受到外界肯定,更堅定Lafay的目標;團員的回饋也很重要,一位Faki(男性長者)的妹妹在看到哥哥的演出後,才驚訝自己有個很會唱歌的哥哥。

而從去年開始,Lafay和父親一同做一件特別而具意義的事—教老人家唱ilisin歌謠。

老人家是最懂歌謠的,還要教老人唱歌?

每個部落對豐年祭都有不同的說法,在日據時代才被統稱為豐年祭,由於遭禁多年,同時在社會變遷下,整個形式都有了變化。我們目前看得見的部落ilisin ,其實是縮減的版本。歌謠的部份,也由原有的32首,縮減十多首。

不只是曲目的差異,韻味也是大不相同。同樣的曲調,年輕人唱起來平淡,甚至帶著現代唱法的抖音,但其實傳統歌唱方式有著許多的轉折,或許因為在海洋旁誕生,更有著海浪起起伏伏的細膩變化。這個計劃預計在今年開始將老人家的歌聲紀錄下來,未來希望在部落裏流通,期望更多年青人參與。

這樣的工作美好卻也艱難,例如經費、部落的參與度,許多事要克服,Lafay說,「沒關係,就好像老人家說種木瓜一樣,一開始人家笑你種這個做什麼,等到木瓜成熟了,人家看見,自然會知道這是很好的東西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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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東海岸文化藝術團,是在92年4月由吉浦巒文人發展協會培訓,於92年8月正式成立。藝術團的團員以擅長歌謠的中年者為主,固定在港口部落的海祭場舉行表演;希望透過歌謠與舞蹈,傳承並推廣港口部落的歷史與文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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