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8月20日 星期一

大港口的吉普賽

作者/豬肉榮


CEPO海海漫遊---這浪漫的活動名稱,讓互不認識的我們彼此銜接起來,三日的旅行已逝,可能團員們彼此很少交談,但似乎正是適合隱藏自己過去、秘密的好地方。姑且將我的煩躁,寄放在大港口以外三天。這是大港口旁的CEPO島給我的恩給,而我僅能透過文字紀錄這段時光!

懶惰與勤勞

在那掀起歐美熱血青年爭取未來的1968年,在太平洋的另一端,年紀相仿的青年同樣拿著炸藥,卻無緣在政治上奮勇反抗,他們默默的打山、挖路、往前推進,終於打通了開到大港口部落的台11線。這條路並未帶來預期的繁榮,反而像是抽水馬達,將大港口的年輕男女抽往都市;張開一張無形的篩網,將老人、孩童、菸田、稻田留在部落,本已很難維繫的部落秩序、民族自信也加速消逝。

在部落中,聽到許多文化保存的故事與實踐,但我依然好奇地方的年輕人怎麼看這保存?究竟為何保存?怎麼保存?文化保存與年輕人的工作、溫飽能否結合在一起?是否只有這樣才能讓人長久留下?縱使現在有了原住民自己的媒體能為自己發聲,但許多原/漢之間的文化誤解(喝酒、不工作/壓迫霸權)是否只是隱藏起來卻從未消失?

恰巧那天清晨在秀姑巒溪出海口,看著別人划竹筏,我坐到FAKI(男性長者)身邊,迂迴的問著他對文化誤解的看法,想拿來說服我的朋友。FAKI呵呵抽著菸,他不斷唸著「以前生活很辛苦喔!人生病了,去最近的玉里翻山過去也要一天。那時候吃的、用的大多都是自己來,多數的時間都忙碌於山間農田或海中捕撈,連煙草也得自己種才有得抽。每天與大自然搏鬥著,忙碌的生活下,哪有那麼多時間偷懶…說到偷懶,最偷懶的應該是那座長虹橋吧,蓋橋之前,部落的孩子必須划著船過秀姑巒溪來讀書,很危險,但民國五十幾年才蓋這做橋,本來說可以使用五十年,但不到三十年就因為偷工減料要蓋新橋。」

我想,沒有天生勤勞或懶惰的文化,有時候懶惰、或誤解的產生是官僚而非族人吧!


吉普賽人


夜訪海祭場的路上,乍看到黑暗中火苗一明一滅,以為碰到不好的東西。近看才知道是一老一少正在烤火,來自花蓮北埔的原住民水泥工,為興建當地阿美族的海祭場而來到這裡,當我們想越過工程區去看海時,年輕的工人不斷勸阻、深怕我們踩壞了他們一天辛苦的成果。幸好他身旁的老伯考慮了一會,答應領著我們過去。

看著嶙峋的斷崖峨立在海上、月滿高掛、浪聲澎湃,躺在剛砌好的崖頂平台,聽六十五歲的老伯說著他的故事:他們兩人靠著很會接案的老闆,憑藉一身好手藝:洗石子、鋪地磚、砌牆面,像是吉普賽一般的遊走在東海岸,從花蓮到台東,綿延百里,伴隨著日月作息、傍著點點星光,有時就睡大海旁。我問冷不冷,他直說「很舒服阿!不熱阿,晚上又有海風,在家裡還要開冷氣,這裡都不用!」

每次他們離開老家隨便就是三週、一個月,問他薪水如何,他比著手指說每天「餓餓(2200元)」。我追問何時退休,他說:「這沒有(退休)啦!做到老闆不讓我做、技術不行為止,因為孩子都大了,做這是賺零用錢」。話雖如此,但從他的皺紋,可以看到這烈日換來的薪水,不只是零用而是下半輩子倚賴的靠山。

建造一個能聚集族人、無干擾的祭場,能和海神、祖靈對話,應該就是好的海祭場吧,無論是流浪來此的北埔工人,或者流浪他鄉的大港口人,都希望能常駐家鄉,不再流浪吧!

搭座新橋

如果這輩子能有一個週末,你能將車開上蘇澳的四萬噸(能載百輛車、數千人)的輪船,一的多小時後抵達花蓮港後。再開著你的車、或換搭賞鯨小船、在星空下來到大港口的小漁港;這樣兼顧交通便利與LOHAS的悠閒,你,願意嗎?

在CEPO之旅的最後一天,意外碰到廖鴻基老師,他構思著這樣的客貨兩用船,只要十億元就可在花蓮、蘇澳建設起兩座豪華的客貨兩用船與港,小汽車可以登上大船,接著北宜高回到台北。

但在政客與財團的盤算下,這條湛藍的公路暫時被昂貴的蘇花高排擠掉了。但對像我一樣的花蓮人來說,卻期待這是一座有弧度的新橋,它銜接著並不矛盾的地方發展與環境保護,寄託著更多謀生的機會,也帶來欣賞福爾摩沙的新角度。

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,我不是歸人、是個過客---在CEPO,你看不到馬,倒是有會發出「達達達」引擎聲的三輪農耕車,FAKI叫這敞蓬達達車,它載著一行數人遊玩的記憶,無論是汗如雨下的正午,或者清風徐來的夜晚;有一天,希望你能搭上藍色公路,來CEPO坐坐。

編按:阿榮…其實我們的行旅只有兩天。


1 則留言:

Cepo'海海慢慢遊 提到...

欣榮,謝謝你的吉普賽~
讓我想起我的勞工朋友!
原本以為大家參加完Cepo'海海漫漫遊
回去感動了幾天,就漸漸淡忘那曾經感動過的回憶!但你的分享與對部落、faki颱風過後的關心!令我感到心慰~